大概在一年前的旧作,修改归档。开始看正文之前,请务必阅读以下预警。

车少许,但车技稀烂,一贯被人评价车了宛如没车。架空现代,赫A塞O扶她有,若有若无的哨向,但也许算是无差。不和谐的强制和伤害有,但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戳奇怪xp的。伤害就是伤害罢了。

以及一些,我认为自我解释很可笑,因为如果这些不能从故事中被看出来那说明我写得烂,我依然还是想说的。但既然这是旧作归档整理,以下这些我认为正好应该一起归档。

这篇文叠满了各种奇怪的buff,实话说我并不喜欢,不仅是因为我不喜欢写车,还因为这些奇怪的buff以及当时的写作状态都最终影响了结构和节奏的紧凑性。但这篇文的诞生承载了我和一位朋友的简单的愿望,即使当初我们都知道这个愿望多么冲动、幼稚和无能狂怒。

看够了塞A赫O,仅此而已。

我不反感ABO作品,无所谓左右位。让我厌恶的是,对两个角色的日渐吹捧和二创塑造中叠加上了诸多刻板印象,进而又变成木头直男、中年爹味和老妈子的烂梗。我当然知道ABO就是开车用的不能细究,但这样的车遍地开,开心的也许只是在其中猎奇的人罢了。争议开始了,指责和谩骂也变多了,但狂欢从未停止。我一直认为当两个角色在剧情和设定上就是被联系在了一起,对一方的粗暴塑造的刻刀同样会反映在另一方身上,如果一方成了工具人,别伤心别委屈,另一方也是一种工具人,大家一起烂,如果你不仅单推还磕CP,那就是烂的二次方,没有谁是赢家。

这其中没有什么粮性竞争,别天真了。当这种刻板印象、粗暴的标签和简单原始的快乐横扫一切时,任何试图做出,和做出过的努力都在狂潮中激不起一点水花。如果你不信,我十分庆幸并祝福你不会经历这种愤懑与空虚。

终于有一天有朋友受不了了,我们说起了这件事,这就是这篇文的诞生。

为了对抗恶龙而化身恶龙是没有好结果的。我懂。

而我又作为执笔人,在其中加入了更多个人的想法和私心。这里面一切都是反着来的,优点变成了缺点,力量变成了桎梏,坚韧顽强变得刚强易折,善解人意则会敏感脆弱。没有了原本良好的家庭、高等教育、独立富余的经济带来的坚持原则与主见的能力,她们失去了生活可选项,情感也陷入困境,各有局限和懦弱,每个人都是被摆弄的木偶,懦弱变成了挥向另一个木偶的砍刀。结果来说,没有救赎,没有赢家。

而在这其中,仍然有一些傻气的善良,一些安宁的梦境,就是角色最后的一点光辉。

这也是标题中『知更鸟』的寓意。

愿她们的爱欲不是交易,不是压迫,不是猎奇,只是回归当下一刻最简单的坦诚和温暖。



赫默猛地推开大卧室的厚实木门,带进一阵风。塞雷娅能在那阵风里闻到越发浓郁的酒气,几近呛人。她跟着那阵风的尾巴跨进了门,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把门带上,但那位黎博利,已经快步地走到房间深处的大床面前。

手包在地板上丢出去好几米,外套被脱在床脚的地毯上,年轻得不像话的黎博利女士踢掉鞋,转身在床尾上坐下。

她解开领口绿金相称的领巾,一把扯下甩在脚边的地面上。那金色琥珀一样的眼睛看向塞雷娅,盯着塞雷娅慢步而恭顺地跟过来的样子,直到塞雷娅她面前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一边卷起衬衫袖口,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塞雷娅……」塞雷娅略微提高声音,「塞雷娅。女士。」

「你可以叫我赫默。」

赫默已经将两边的衬衫袖子都卷到手肘处,扯掉盘住发尾的夹子,甩开一头蓬松的棕色短发。她坐在床沿上往后仰去,双手撑在身后,耳羽簇张开,眯起金色的眼睛打量面前这名瓦伊凡人。

瓦伊凡的双手背在身后,双脚略微分开,姿势放松,但站得笔直,银色的长发在背后随意地扎成不碍事的样子。即使身上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也能看出瓦伊凡人那颀长匀称的身材。

赫默看起来十分困乏,她闭上了金色的眼睛又缓缓睁开,略显低沉的声音拖长着慵懒的尾音。

「那么塞雷娅,你能为我做什么。」

塞雷娅当即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是您需要的,女士。我出租自己,只要我能做到的。」

赫默从鼻腔深处冷笑了一声。

她让塞雷娅走近点。近点,再近点,停,就站在这里。

然后昂起下巴,懒洋洋地说道:

「帮我把衣服脱了。一件五倍时薪。」

塞雷娅顿了顿。

随即向那领口伸出手去。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缎面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领口松了开来, 露出黎博利女士细瘦易折的脖颈。

好细。在那领子后面,细小的咽喉微微起伏了一下。

塞雷娅剥开折领,解开第二颗纽扣,露出清晰的锁骨。

赫默在呼吸。

像被甩上陆地的水生动物的挣扎,短促而沉重。

随着微微起伏的咽喉,细弱的颈部肌肉牵动着锁骨相连处,柔软的线条在起伏。

然后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塞雷娅用谨慎但利落的动作脱下赫默上身的衬衫,指尖不时地轻触到发烫的身体。黎博利小小的胸廓随着沉重的呼吸起伏,当纽扣全部解开后,腹部起伏更加明显而且激烈。就好像内里有一团怒火,已经无法被瘦小的身躯所容纳。每一次无心的触碰都有可能戳破薄薄的皮肤,让燃烧的心脏扭动着冲出身体。

塞雷娅俯下身,在她的腰部附近略微摸索了一下,解开纽扣,拉下了高腰短裤的暗链。

但赫默坐着,不肯抬一下腰。

塞雷娅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轻轻施压,让她的身体向后倾去,然后再将手扶住腰侧,另一只手伸到腰后,将短裤从臀部拉下。

又瘦又细的腿逐渐从短裤中脱出,在那腿间有一处隆起,因为高昂的愤怒和酒精的作用微微鼓出。塞雷娅立刻就明白了——尽管身材瘦弱娇小宛如青涩少年,生理上却无疑是一位成熟的Alpha。不过不像有些Alpha那样,将天生的盛气凌人都表现在高大硬朗的身体上,她瘦小而柔软,几乎能被任意摆布,因此也没有让塞雷娅费太多的力气。当塞雷娅握住她的脚踝将挂在脚背上的短裤取下时,那就像提着塑料包装袋将一个布娃娃从中抖出来。

塞雷娅站起身,和衬衫一样,在手臂上将短裤叠起,然后放置在床尾。

「还有什么吗,女士?」

赫默向后倒在床上,像一片浮水的苍白叶片。

「还记得来的路吗?」

「记得,女士。」

她像是厌烦了一样皱起眉盯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你走吧。」



你听说过「赫默」吗?

塞雷娅从餐厅经理手里接过装着钱的信封时问道。

是昨天晚上鸡尾酒会上来的老板,或者……千金,很有钱的那种。你不知道吗?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在后厨,你有在好好干活对吧?餐厅经理指着塞雷娅手里的信封说,我付你钱的。

塞雷娅把信封塞进外套的口袋里。

「赫默欠我钱。如果你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

经理耸了耸肩。当塞雷娅要离开的时候叫住她,嘿,下次缺人我还找你。



昏暗的巷道和霓虹色的大街数十米之隔,塞雷娅从餐厅的后巷走出,自如地从人流的间隙融入繁华的大街中。

纪元广场是名为哥伦比亚的城市机器的心脏,宽阔的交叉路口上空浮动着巨型屏幕和霓虹灯的眩光。空中、地上和地下的通道像纠缠在机器心脏上的血管,路口的行人如同被无形力量所驱赶的羊群,从一个通道蜂拥至另一个通道,准时,准确。在这里绝不能走错路口,在井然有序的机器心脏之中绝不能显露出立在原地茫然四望的样子,没有人会回头用眼神关心你伫步不前的原因,人流那从容有序的漠然就是最大声的耻笑。

塞雷娅在迷宫一样的通道里转了两三圈,终于摆脱了人流,经由一条黯淡的地铁上方的地下通道,向另一个城区走去。天已经黑了下来,越往前走,路灯和商店的光照越发黯淡和稀少。而离目的地还有三个街区的时候,她的手机来电铃声就开始无情地响起。

在铃声的催促下塞雷娅脚步变得焦躁了起来。她没有接起电话,任由来电铃声响了一路。在进入下一个街区时铃声停止,然后又在到达下个街区的时候响了起来。

塞雷娅这次接通了电话,无言地听完对面的话,简短地回答道:「我快到了。」

然后她继续像信使一样赶路,直到离目的地还有半个街区的时候,她慢了下来,整了整衣服,在路口看了看车,镇定地穿过马路向对面走去。

一家以接收赞助为名义有偿托管青少年的儿童之家坐落在那里,漆皮脱落露出锈迹的铁花栅门紧闭着。这座城市全盛期的乔治亚经济建筑是落魄了的中产者的遗产,地衣像光鲜历史上的蒙尘,爬满门前的柱石,过去的荣光和这座破旧的建筑一同被遗忘在此,往夜色中投下的阴影笼罩着通往地下入口的阶梯。这是一个阴霾的夜晚,看清楚门口的挂牌要全靠几步远处人行道路灯的光,塞雷娅径直推开铁花栅门,门页发出扭曲的吱呀声。

她穿过那片建筑的阴影,走进位于地面之下的入口层。门厅里一片昏暗,塞雷娅轻车熟路地钻入电梯,三楼。从电梯走出来,三楼的走廊里早有一名发福的修女,在等待。

她就好像知道从电梯里出来的一定是塞雷娅,当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塞雷娅就听到她在急切地喊着:

「她把自己关在里面里快三小时了。」

塞雷娅和中年女人连照面也没有打,走向了走廊深处。中年女人只是看着塞雷娅走向走廊日光灯的顶光照不到的走廊尽头,那里有一间紧闭着门的盥洗室。

塞雷娅走上前敲了敲门,门上挂着的塑料门牌跟着一起被震得哗哗地作响。

「伊芙利特,快开门。」

塞雷娅试着转了转球形的门把手,门锁转不开,显然从里面被反锁了。

塞雷娅又用上力度敲了三下,塑料的挂牌被震得更厉害了。

「伊芙利特。是我。」

「伊芙利特——!」

「伊芙利特,开门好吗?」

也许是不断呼唤和敲门的声音打动了这扇门,最终在哐当一声后,门锁从里面拧开了。

塞雷娅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瘦小的小萨卡兹背对着门口。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如瀑布倾泻,从水槽溢出到地板上,到处都湿漉漉的,反射着白炽灯惨淡的光,但每个角落又都像发霉了一样黯淡。

「请不要这样。」塞雷娅尽量让声音显得心平气和,「伊芙利特,请把水关上,去吃点东西。」

水依然哗哗地流着。小小的背影就仿佛和塞雷娅对峙一般沉默不动。

水逐渐漫出盥洗室,打湿了塞雷娅的鞋底。

塞雷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要走了。」

「不是我的错。」小萨卡兹忽然说道。

塞雷娅后退两步避开漫出来的积水:「伊芙利特,去吃点东西。我要走了。」

她又等待了两秒,而小萨卡兹仍然没有要转过身来的意思。塞雷娅望了那个背影一眼,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她说着,踩过避不开的积水,又抽身沿着走廊往来路快步走去。

回到前厅,塞雷娅狠狠地戳着电梯的下行按钮。

斯图尔修女像一只膨胀的黑色气球一样飘了过来:「她开门了吗?」

也许是电梯老旧了,它就像蜗牛一样在竖井中爬行,而液晶面板上的数字却不见变动。塞雷娅又重重地按了按它的按钮。

「还有,女士,上星期的……」

「是吗……」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是的。赞助费,您答应的,还没给呢。」

塞雷娅瞄了中年女人一眼。

她卸下背包一边的肩带,从包里拿出装钞票的信封,点了点刚刚才到手的钱,抽出几张,匆忙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

然后将信封连着剩下的钱拍在斯图尔修女的胸前,然而修女去接时,却紧紧抓住信封没有放手。

「我付钱,是为了让她不会半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盥洗室里。而她会打人,是因为其他孩子排挤她嘲笑她欺负她!如果你们不能管好那些孩子,下次我就会以你们不管什么神的名义来帮你来管,让他们知道,被抛弃在这个鬼地方没人关心他们死活的滋味!而且我有没有说过把你们盥洗室该死的门锁拿掉?!」

瓦伊凡的的瞳孔逐渐收缩成了一条竖线,长尾的棘刺根根直竖,弯角的前端如淬火般烧红,她逐渐升高的声音像真正的咆哮一样回荡在空荡荡的前厅里。

「下一次,别再因为这种事,在我工作的时候打电话叫我过来。我说明白了吗?」

斯图尔修女缩起脖子点点头。

她拿过装着钞票的信封,像躲避瘟疫一样离去。

而电梯还没有到,塞雷娅又捶了捶按钮。



街角简陋的小餐馆里,收音机正在播放晚间新闻。一些大新闻,企业丑闻,竞技比赛,廉政调查,等等等等,每一条都足以在这座城市中唤起一些风雨。

但这些事情都和塞雷娅无关,她没有听进去多少,将廉价汉堡的包装纸在掌心揉成一团。

这些上层的风风雨雨迟早会在某个时刻落到底层漏雨的屋里来,何必从这时候开始关心。现在她有别的事情要想,远比这座城市的大新闻要来得迫切。

在擦干净手指上的番茄酱之后,塞雷娅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塞进去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将它们一张张摊平,又再度卷起来攥在掌心。

即使加上包里的零钱,手头也没剩下多少钱。过几天到了下旬,她还有房租和一些账单要付。每天的餐费是不能省的,她需要摄入能量和营养,她需要工作。还有……还有,快到日子了,她需要一支好的抑制剂。

也许对其他人而言,廉价的普通抑制剂已经足够应付,但塞雷娅却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就如同生存在远古荒野上的祖先一样,个别Alpha和Omega天生拥有的超乎常人的返祖能力—「哨兵」的敏锐五感,「向导」的人心洞察—让他们能够成为天生的战士和领导者。

「哨兵」与生俱来的感官能力曾无数次拯救塞雷娅于生死之中,而Omega的细腻感受力又给这份敏锐带来了额外的光环,但同样的,Omega的生理麻烦也给这份敏锐带来额外的灾难。尤其在工作赚钱的迫切面前,这些生理上的麻烦如今在塞雷娅眼里被无限放大着。偶尔,塞雷娅会在这种时候会怀念曾经荒野上的军旅生活,包括军用物资里为塞雷娅这样的战士提供的优质的抑制剂。但自从孤身来到城市后,她就享受不到这样的便宜了。

片剂不如针剂好用,价格低的比价格高的后劲更大。于其他人而言的可以忍耐的副作用,在塞雷娅身上却会放大数十倍乃至于令感官瘫痪。而她还需要出门工作赚钱,所以她不能再在选用抑制剂上犯相同的错误。

又或者,给她自己找一个Alpha伴侣?

不。Alpha是每个群体中真正的优越者,他们引领着群体的前进,也只与同样的优越的Omega相配。

就像昨晚她在一个约会平台上偶遇的那位年轻又富有的黎博利Alpha那样。

哪里轮得到她呢。

她将钞票卷好,掏出一个空烟盒塞进去,然后数了数烟盒里的钞卷。

将这数字在心里盘算一番,塞雷娅捏紧了烟盒。

这个数字终于促使她拿出决心,在手机上点开那个约会平台的应用。

软件启动有些慢,加载那些被推送到首页的最新发布信息花去好些时间。等花花绿绿甚至有些露骨的照片终于都加载完毕后,塞雷娅切出个人主页,昨天晚上那条约会记录还静静地躺在里面。

对方的头像没有亮起,他们之间的对话记录也还是一片空白。

塞雷娅在对话框里键入了几个字:

「你还没有给钱。」

然后犹疑了一下,点下了发送键。

软件弹出一条提示:对方离线,可能无法收到此消息,是否还要发送?

塞雷娅犹疑了一下,点了确定。

她第一次知道在这个软件上发一条消息是这么繁琐的事情,就仿佛一个充满仪式感的行为,需要将手掌放在手机屏幕上宣誓一般神圣。

然后她毕恭毕敬地捧着手机等了一会。

当然没有回音。

真的有人会在这个约会软件上互发消息吗?

她怀疑起来。

然而时间在催促塞雷娅,她在桌面上留下零钱,起身离开,再度回到街道上,融入人流之中。直到她到达下一个工作的地方时,也没有收到回复。

在最后将手机丢进背包里锁进柜子之前,塞雷娅重新在软件上发布了自己的约会信息,然后走向夜色垂幕的码头。



午夜,工作结束后,塞雷娅呆站在码头上。

水面漆黑,秋风寒冷,天际处隐约看见城市大桥的路灯。风声呜咽,深水港的海浪声如耳旁絮语。

再过几个小时天空就会开始发亮,然后太阳就会升起。她应该回到住所休息,白天还要去寻找新的工作。可塞雷娅却迈不开一步,如被海浪声蛊惑的水手。

手机响起叮咚一声,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地将手机从口袋中拽出。

打开手机上的消息,是那位名叫「赫默」的黎博利女士在那个约会软件里发来一个定位。离这里不远,塞雷娅转向后方,直走数百米,直到出了码头区的大门。

「我问了值班主管,这里的时薪多少。」码头区的铁栅门边忽然响起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他让我滚开,因为他们不要Omega,只招强壮耐劳的装卸工。」

一件宽大的卫衣外套裹着赫默那相比塞雷娅来说要瘦小得多的身体,她弓着背靠在门边上,蓬松的棕发扎成一小揪乱糟糟地在港口的海风中吹着。不像昨天精致修整的妆容,一副大眼镜几乎能遮住半张脸,她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半带嘲笑地看向塞雷娅,金色的眼睛里反射着手机屏幕的蓝白色冷光。

「可是昨天我在宴会厅,女士。那里的经理给我十元一小时。」

赫默挑了挑眉毛。

她低头念叨着什么,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顷刻,塞雷娅的手机里响起清脆的钱款入账的通知音。

「……我想要现金。」

「这由我说了算,侍应生。我昨天在那个软件上充了一堆电子代币,付那个有优惠折现。」

赫默向塞雷娅抛出一件钥匙,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银光的弧线,被塞雷娅准确地在空中接住。

「和昨天一样,你开车。」赫默再度低头捧着手机忙碌地敲起字来,头也不抬地说,「今天我可以付现金。」



塞雷娅几次在路口前放慢速度,以便在导航上确认方向。她一边看地图,一边瞄着后视镜中的赫默。

她想起很久以前有人向她形容过,哥伦比亚之子,即使是Alpha,也是纤细而优雅的。

而且赫默还那么年轻富有,塞雷娅想,在这世界上作为天命之子出生,居住在可以俯瞰半个城市的顶层公寓之中,平庸之众臣服在脚底,而她可以不屑于关注哪怕就在眼前的事情。

就像她现在这样,在后座上埋首于掌中的一小方屏幕,全然不关心也不怀疑塞雷娅会把车开到哪里去。

也许塞雷娅不该听了宴会厅后厨打工同僚的推荐,轻率地在那种约会平台上发布了自己的信息。但无疑是那句,「很多找那种乐子的大老板,给的很多」促使塞雷娅迈出了一只脚。

「就你明白的,吃吃饭,逛逛街,当然也有些老板有点……特别的癖好。反正,最后多半都在床上结束。」同僚的口舌轻巧,他咧嘴一笑,「你也是O吧?我们呢,干这行有些独到的优势,有些老板就好这口……」

然而当信息发布出去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迈出去但还没落地的那只脚将要踩到的是一片雷区。可她却又心境漠然,好像真正的肉身早已灰飞烟灭,而灵魂麻木无感,并不觉得即将要被炸成碎片的就是她自己。

她就那样盯着手机上自己刚刚发布出去的约会信息,在厨房后门的巷子里呆站了一会,昏黄黯淡的路灯只能照亮她身前的一小片地方,灯光在瓦伊凡的脸上投下浓重的影子,飞蛾嗡嗡地徒劳撞着快要熄灭的灯泡。正当她想要收起手机迈步离开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这个人是你?」

赫默从路灯没能照亮的墙角的阴影中看了过来,塞雷娅方才还以为那里站着的只是从餐厅里出来偷闲的侍应生,便没有多加注意。那小个子的身影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外套的衣领上别着今晚宴会活动派发的小胸针和一朵白色的胸花,梳着精致的发型,在不该开怀畅饮的半商务性质的鸡尾酒会上,显然有些喝多了。

她将手机屏幕在塞雷娅面前晃了晃,屏幕上登着塞雷娅刚发布上去的约会信息。

「距离您……很近。呵。第二性别,非公开。照片拍得可比本人烂了。」

赫默冷哼了一声,一边滑看着手机屏幕,嘴角高高地翘着,没有笑意的眼神令那抹笑容显得惨淡。

她醉得连站都站不稳,摇晃着脚步绕着塞雷娅转了一圈,前后上下打量高大的瓦伊凡。那就像在市场上挑选萝卜一样,赫默伸出手好奇地在瓦伊凡尾巴的几根棘刺上轻轻按了按戳了戳,让塞雷娅不自在地甩了一下尾巴。

然后很是满意地,将车钥匙丢给了塞雷娅。

塞雷娅觉得自己毫无疑问是走运的,只是不知道这运气会带来什么。

她的……「找那种乐子的大老板」,看起来反复无常,讨好她也许不会是容易的事情。



从落地玻璃幕墙的复式顶层公寓望出去,是无垠的夜色和城市的灯火,以及更远处黑夜中的荒野和山峰。这里如同玻璃打造的塔顶鹰巢,一伸手哥伦比亚城就能被攥在掌心之中。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她还是故意放缓了脚步,不想让赫默看出她的犹疑和不适应。但赫默也像昨晚一样毫不在意,径直向着厨房冰箱走去。

「喝的。」

赫默从冰箱里拎出一瓶苏打水抛向塞雷娅,然后自己也拧开一瓶,一边咕咚一边向楼上的卧室走去。塞雷娅在空中接住了饮料瓶,但看着从透明瓶底升起的小气泡,决定不要贸然地拧开瓶盖。

她提着那瓶气泡水跟着赫默走进卧室中。卧室比起昨晚凌乱了许多,一些纸张散落在床和扶手椅的脚边,衣服丢在椅子里,连被子也只是胡乱堆在床上,保持着主人起床时踢开它的样子。

塞雷娅觉得自己就像走进了一间单身宿舍,而不是某位大老板的高级公寓,甚至就连气氛都变得像是一次因街头偶遇而起的通宵派对狂欢,充满汽水和薯片的味道。

「你可以坐下。」说着赫默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上,正是昨晚她坐下的位置,「也可以不坐。」

但这房间中唯一还能坐的那张扶手椅上堆着衣服,塞雷娅只好站着,仅仅是将手中的汽水在扶手椅旁的矮几上放下。

「那么,你可以为我做什么呢?」

而塞雷娅的回答也一样。

「任何你需要的。」

赫默思索了一会。

「B?还是O?」

「……B。」塞雷娅闪烁了一下视线,又重新看向赫默,坚定地。

说谎话的羞耻感与说实话抵触感互相抗衡着。

但当赫默动了动手指招她过去的时候,塞雷娅心中的纠结凭空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无法违抗地靠近了过去。

塞雷娅站在赫默的面前,比坐在床沿上的Alpha要高出一头不止。赫默却抬手抓住她的领口轻易地把她拽了下来,在自己面前弯腰俯首,塞雷娅不得不用手指扶一扶床沿,才能稳住身体。

然后伸手从塞雷娅的颈侧抚过,穿过银色长发的发丝,柔软的手指像藤本植物的叶茎一样攀着她的后颈,上下摩挲,直到找到后颈下方一小块薄而软的地方,轻轻按压。

赫默就像找到了如她所想的谜底一样,嘴角上翘。狡黠的金色眼睛望向塞雷娅,这让塞雷娅无法与之对视,谎言被当场拆穿的羞愧感灼烧着她呼吸*,挫伤了内心道德的高墙。*塞雷娅感觉到Omega独有的后颈腺体的血管在那块皮肤下突突跳动,如同她的心脏一样,未等她的脑海里生出一丝争辩的反抗心,就轻易地出卖了她。

塞雷娅看着赫默缓缓凑近自己的颈侧,嗅了嗅,然后恶作剧般轻声发笑,气息喷在耳垂上一阵发痒,而她却不能后退躲开,腺体的那一小块薄薄的皮肤就像正在融化的黄油一样烘热。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问你是不是Alpha吗?」

赫默在耳旁低语。

「因为你没有那张可以对任何事情都理所当然地面无愧色的脸,让人们亲吻你的错误和谎言,就像对国王那样。」

塞雷娅垂下了头,但那只扶着她后颈的手还牢牢地抓着她的命门,令她不能挣脱开。

「吻我。」

在强硬的口吻之后,赫默又像哼着摇篮曲一样轻声说道:

「然后我就会给你一些奖赏。」



她们的吻是界线分明的。

塞雷娅试着让自己用嘴唇去碰了碰她,犹犹豫豫。而赫默宛如端坐在洞窟深处的石像,除了轻轻摩挲她的后颈的手指,并不为所动,就像在等一只懂事的猫学会伸出舌头来讨好。

今晚付现金。

不知为何,那双眼睛让塞雷娅想起了这句话。

片刻犹豫后,她重新抬起脸,伸出舌头去,挑开了赫默的嘴唇。

她从赫默口中卷过赫默的舌头轻舔,吸吮着上面残留的苏打水的清爽汽味。稍微侧过脸,避开鼻尖和那副大眼镜,想要探进更加深的地方去搅弄,拨动黎博利那像冬眠了一样的舌头,但赫默的一只手抵在她胸前,只允许她止步在床沿边上,隔着眼睛的玻璃。

在这个不痛不痒的距离上,塞雷娅再次探出身体去索求赫默的嘴唇。是她在渴求赫默,是她在献上祭祀索求奖赏和恩惠,当金色的眼睛盯着她时,这种卑微感占据了塞雷娅的所有想法,像一块巨石压在胸腔中。而她难道不是吗?她就像从悬崖边上探出身体去,为了舒出胸口这口沉重的闷气对着空旷山谷大喊。而山谷也同样用回声回应她。

她难道不是吗。

她希望,赫默对此能有所回应,能有所满意。

赫默那只抵在她胸前的手向下滑到腰间,解开了牛仔裤的前后纽扣将裤子褪下,瓦伊凡的尾巴轻轻甩了出来。那冬眠的舌头动了动,从索求中抽身出来将塞雷娅推离了出去。塞雷娅不解地看向她,但随即更为茫然地伏下脸。

她看到赫默的手伸进上衣中,轻抚着她的小腹,一路向下,勾开最后一层遮掩,滑了进去。

就好像那只手并不是放在自己身体上,塞雷娅起初只觉得漠然。

直到赫默轻声指示她说。

「跪着。」赫默按住塞雷娅的后颈向自己拉近,「这里。」

她顺从着往前张了半步,一只膝盖跪在赫默腿边犹豫着靠近过去。

即使隐隐约约有所预料,但仍然让塞雷娅措手不及。赫默的手指探入腿心中,顷刻就击碎了那层漠然的薄壳,让毫无准备的身体猛地一抖。

如果不是纤细的手指在其中探索,塞雷娅也未自觉自己腿间早就一片湿黏。赫默的手指在腿心中打着圈,刮擦着最为柔软敏感之处,隔着一层腻滑有种奇妙的不真实感。热流从中汩汩流出,从地脉深处,沿着脊背向上一股一股地涌去。塞雷娅双手撑在床沿,感觉着身体在颤抖中一阵阵绷紧。她抿紧了嘴,却无法平复逐渐沉重和急促的呼吸,更无法退后躲开,就像是在忍耐刑罚的痛苦一般。瓦伊凡的身形高大,投下的影子几乎能将黎博利Alpha整个笼罩住,但她却觉得自己像是风雨中的一片吱呀摇晃的破雨棚,死死撑住的手臂也不过是两支残破的竹竿,随时会断裂崩塌。

而赫默从下方若无其事地看着她,眼中清澈无鱼,她就好像在金色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脸上一阵阵发烧似乎是涨红到了耳根。

然后此时在腿间打圈的手指停了下来,在塞雷娅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喘息的机会时,手指忽然压上了敏感的中心。

身体猛地绷直了,即使咬紧牙关,被扼杀在胸腔中的低沉的呻吟声还是留下了一个暧昧的尾音。

然后那手指又灵活地动了起来,时而忽轻忽重地按压,时而揉捏。触电般的感觉蹿过身体,伴随着奇妙的快感冲击着胸口,乃至比胸口更高的地方。被强压在胸腔中的那些呻吟逐渐安放不下,随着一阵阵颤抖从沉重的鼻息之间漏出。

塞雷娅无法再从那潭金色的水中直视自己,她怕当她看着赫默时,只能看到倒影中自己脸上的欲望,因为似乎刻在这身体中的本能正在如此低语。塞雷娅将脸撇开垂在一边,还踩在地面上的腿颤抖着发软,为了不让尾巴不受控制地甩动,将尾尖缠在腿上,身体的重心全都压在跪在床沿的膝盖和撑着的双臂上。她悄悄攥紧了床单,尽管头已经快要低垂到赫默的肩上,她也没敢靠上去,那样好像有些逾越,太过温情,尽管在她腿间搅弄的那只手早就扯破了许多应该有的界线,但那也只可以是单方面的越界,而塞雷娅似乎并不能拥有那样的权利。

她无法不去在意赫默那在腿间前后抚动的手,当她的注意力过于集中时,刺激感似乎就减轻了,让她有了可以喘息和走神的空隙。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赫默早就停下了动作,小而温暖的手掌覆住整个秘处,是她的腰身忍不住随着适才的节奏在掌心轻轻磨蹭。

当她发现这个事实时,身体僵住了。

房间里过于安静,只有自己仍然急促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

「不继续了吗?」

赫默亲呢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从她那扑在自己耳上的鼻息中,却能感觉到轻蔑的笑。她就好像完全地看穿了塞雷娅,让塞雷娅的身体在她的指尖上起舞,而Alpha不无得意:你真是个有趣的样本。

「不只是一名Omega,还是一名『哨兵』……一名退役军人,有着正直自持的精神,最坚韧的忍耐和服从能力,但又有最脆弱敏锐的感官,连最简单的快乐也无法抗拒。你对我说出谎言,却又在心里对自己坦白。你对自己感到羞耻,却又向我索求……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因为你所思所想你的一举一动,在我面前像摊开的书本一样。」

诱惑般的耳语亲吻着塞雷娅的耳尖,赫默用另一只手抱住她的头,手指顺过银发,让塞雷娅能将额头抵在自己肩上。

「哨兵,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塞雷娅失神地缓行在深夜肮脏的下城区街道。她有些忘记自己是怎么一路回到这里,茫然地一直往前,走到常去的杂货店的深夜霓虹灯下。

只是一直在回想着今晚在那座高塔塔顶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她是怎样被送上顶点,释放出了快感,连紧缠在自己腿上的尾巴都一阵痉挛。最后无力地倾靠在Alpha允许她依靠的肩膀上。然而有了支撑的感觉却使她更加软弱,在余韵中也忍不住颤抖呻吟。甚至下意识地,她想去抱住这个依靠,想要索求更多,但幸好逐渐归位的理智让她没有这样做。赫默只是面无表情地用纸巾擦了擦手上黏稠的液体,就算作是满足的结束。

塞雷娅摸出那个空烟盒,比起傍晚里面塞进了更多的钞票。她毫无犹豫地从中抽出一张,走进店里买了一包烟,买了一盒抑制剂。店主将零钱递回来时奇怪地瞄了她一眼,而她只是拿起东西走出去,哆嗦着开始撕抑制剂的包装盒。

那双金色的眼睛几乎将她的意识吞噬,她感觉到自己的各种情感在脑海中被搅乱成一团,然后又被放到被撩拨起来的Omega本能上,受一撮炭火灼烤。羞耻心从中如融化的油脂一般滴落,令火焰腾起数尺高。

直到现在,塞雷娅依然感觉到身上每一根疲惫的肌肉纤维都在空虚地啸叫。深夜秋风很冷,她却觉得身体发热。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她陷入了难解的热潮中,Alpha残留下的微弱气息还没能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就很快随风冷去,回过神来她才发觉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挟裹了她的身心,只剩下蚂蚁噬心一般的痛痒,啃噬着那过于敏感的感官和脆弱的精神。

后颈腺体依然突突跳动无法平静,塞雷娅不确定自己现在闻起来是不是像一只分解出甜腻味道的腐烂橘子,脑海中能回想起的,只有赫默嗅着她的侧颈发出的轻笑。

她咬着点燃的烟卷,将抑制剂的针头扎入手臂的血管中直到推空,然后拔出针管扔在路边,拿住烟,猛抽了两口。



TBC